郑板桥:官做了,画卖了,钱花了,我这一生圆满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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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板桥:官做了,画卖了,钱花了,我这一生圆满了
发布日期:2024-07-11 16:46    点击次数:108

“难得糊涂”,是郑板桥的传世名言,当今世人就算不知道郑板桥,也都大概听过这四个字。

郑板桥(1693-1765年),原名郑燮(xiè),字克柔,号理庵,又号板桥,江苏兴化人,是“扬州八怪”代表人物。其诗书画,皆为当时一绝,是清代比较有代表性的文人画家。

据说郑家为起郑燮这个名字,可谓煞费苦心、引经据典。《尚书·洪范》说殷朝贵族箕子归顺周时,对周武王说:大禹治水后,天帝赐予他“洪范九畴”,其中包含三德,即“正直”、“刚克”、“柔克”。箕子解释“柔克”说:“燮友柔克”。

一句古语中包含了郑板桥的名和字,其父十分高兴,他希望儿子长大后“和顺、克柔、治世”,成为国家之栋梁。

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

1693年,郑板桥出生,3岁时,母亲洪氏便撒手人寰。他的童年是在凄苦、艰难、贫困中度过的,生母去世后不久,父亲续弦赦氏。赦氏是一位贤惠女子,视他为己出。只可惜,赦氏不到30岁就去世了,板桥再次失去慈母之爱,此时的板桥已15 岁。15岁的板桥自然懂事不少,日后,他在《七歌》一诗中这样怀念后母:无端涕泗横栏干,思我后母心悲酸。

十载持家足辛苦,使我不复忧饥寒。

20岁时,他考中了秀才,一边在教馆教学,一边研习书画,一边备考,以期跻身仕途。发奋努力二十年后,他终于中了举人。又过了四年,他进士及第,等候授职。

刚中进士时,郑板桥希望出仕京官,以求为祖父争气,最后却只补了个知县的缺。这无疑与郑板桥的设想有很大的落差,从他之后的书画作品上,经常盖的那一枚“七品官耳”闲章即可看出。

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,世态炎凉更是常态,不执着于无可奈何之事,难得糊涂,是为心安。

老夫聊发少年狂,廉政立身树清风

乾隆七年(1742)春天,郑板桥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送别酒,辞别非常欣赏他的慎郡王允禧,便南下走马上任了。他的目的地在范县(原属山东,今属河南)。

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郑板桥在范县上任第一天,还没有来得及升堂,就先差遣人把县府衙门的墙壁打了百来个洞。旁观的人莫名其妙,又惊又惧,不知道郑板桥想干什么,这新知县看完满墙的“战果”后,倒是满意地笑了笑,才解释说这是“出前官恶习俗气”。

范县交通闭塞,物产匮乏。连县衙都是瓦草相间,一向淡泊的郑板桥端坐其中审阅簿册也安之若素。

因为出身贫寒,他深知百姓生活不易,走马上任后便以公自约,以廉自律,爱民若子。当地民间冤案难以平反、隐情难以明示、官场行贿受贿等现象层出不穷,郑板桥为此痛心疾首。反复考量后,他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,与百姓们打成一片。他下乡走访,询问桑麻农事,厕身市集,探寻民间疾苦。

他还力挽狂澜革除弊政,时间久了,范县的各类公事都能得到及时处理,冤屈也被及时伸张,郑板桥的辖地“讼简刑轻”,以致于可以“卧而理之”。这样一来,廉政立身、勤政务实的郑板桥就为范县树立了清明之风。

但随着日子过的清闲了,他得闲时就饮酒,一喝高了,就拍着桌子大声吟歌。歌声传出门外,有好心的衙役觉得知县白日纵酒造成的影响不好,但又不方便直接登堂劝谏,就转告了郑板桥的妻子饶氏。后来,郑板桥略略收敛,趁下班前喝,关起门喝,喝醉了就回家倒头蒙头大睡。

老困乌纱十二年,进又无能退又难

范县任职五年后,郑板桥调任潍县(今属山东)知县。潍县城地处渤海边,盛产海盐,本是个经济繁荣的富豪都,人称小苏州。可是自郑板桥调任的前一年秋天起到乾隆十四年(1749)春,潍县疫病流行,庄稼不收,民生凋敝,饿殍遍野,但是一些粮商故意哄抬粮价,让饥民的生活雪上加霜。

他当机立断明令其平价出售粮食,不仅打压了粮商们肆无忌惮的嚣张气焰,也阻断了他们从中贪图不义之财的念想。后来,在与一些腐败的官员共事时,他的正气凛然也多次触及他们的利益,经常惹其诟病。

但对抱持“立功天地,字养生民”志向的郑板桥来说,这些小插曲实在不值一提。他想民之所想,急民之所急,用实际行动“泽加于民”,尽心竭力地维护百姓的利益。

只是为官多年,一阶未进,郑板桥早已对官场日益厌倦,自嘲是“潦倒山东七品官”,“老困乌纱十二年”,“我辈为官困煞人”。他成了山东同僚中年纪最大,又在县上任职最长的老官吏,深刻体会着“进又无能退又难”的无奈。

他在潍县的居所张挂了两幅巨大的匾额,用他平生最拿手的“六分半书”写就,一块是“难得糊涂”,一块是“吃亏是福”。

对于“难得糊涂”,郑板桥自言:“聪明难,糊涂难,由聪明转入糊涂更难。放一著,退一步,当下心安,非图后来福报也”。

而对于“吃亏是福”,他又是这样理解的:“满者损之机,亏者盈之渐。损于己则益於彼,外得人情之平。内得我心之安,既平且安,福在即是矣”。

一旦对功名利禄无所希求以后,郑板桥的归田退隐之意便渐生渐浓,他写下一首又一首的“思归”“思家”词,频繁梦忆扬州。

《满江红·思家》

清代·郑板桥

我梦扬州,便想到扬州梦我。第一是隋堤绿柳,不堪烟锁。潮打三更瓜步月,雨荒十里虹桥火。更红鲜冷淡不成圆,樱桃颗。何日向,江村躲;何日上,江楼卧。有诗人某某,酒人个个。花径不无新点缀,沙鸥颇有闲功课。将白头供作折腰人,将毋左。

至此,他的仕途生涯也走到了尽头。可他的赫赫之功,百姓看得见;他的切切之情,百姓也明了。

临行之前,潍县的众多百姓遮拦归路,牵衣顿足,他躬身致谢后慢慢地离开。蹇驴人影,形销骨立,百姓们望之,纷纷泪雨。

他又画了最擅长的墨竹和秋菊送与百姓进行告别:《予告归里,画竹别潍县绅士民》清代·郑板桥

乌纱掷去不为官,囊橐萧萧两袖寒。

写取一枝清瘦竹,秋风江上作鱼竿。为官七年,他带走的,除了三只毛驴驮着的几捆书画,还有满面的风霜和满怀的坦荡。

明码标价,该给的一分钱都不能少!

罢官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扬州后,他在家乡建了一座别业——拥绿园。园子由三间茅屋、四面绿竹围合而成,格外清静。

他终日临窗写字作画,耳闻风声竹响,眼看雪白纸窗,当真是犹如置身大自然,加之心有桃花源,也自得人间雅趣清欢。

他还在《墨竹图》题诗:

二十年前载酒瓶,春风倚醉竹西亭。

而今再种扬州竹,依旧淮南一片青。

但迫于生计,郑板桥不得不从丰满的理想回到骨感的现实中来。为了补贴家用,他开始了卖画生活。

郑板桥索性公开张贴书画价目表,不像历来文人画家那样犹抱琵琶半遮面,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文人端庄气,而是选择放下了“士”的架子,大大方方进驻了市场,成了中国画家明码标价卖画第一人。

《板桥润格》清代·郑板桥

大幅六两。中幅四两。小幅二两。书条、对联一两。扇子、斗方五钱。

凡送礼物、食物,总不如白银为妙。公之所送,未必弟之所好也。送现银,心中则喜乐,书画皆佳。礼物既属纠缠,赊欠尤为赖账。年老神倦,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。

画竹多于买竹钱,纸高六尺价三千。任渠话旧论交接,只当秋风过耳边。乾隆己卯,拙公和尚属书谢客。板桥郑燮。

兰竹图而且,画与不画要看自己的心情。无论对方是华堂贵客,还是饥寒之子,他都一律表态,“索我画,偏不画,不索我画,偏要画。”这波操作让人深为叹服,也着实体现了他的风趣与率真。

千金散尽还复来,今朝有酒今朝醉

有了名望的陪衬,有了生活的积淀,郑板桥笔下的墨竹更有清俊挺拔之韵,诗文也更添奇气纵横之格。久而久之,登门求教者愈来愈多,王公大人有之,卿士大夫有之,山中老僧有之,黄冠炼客亦有之。饶是如此,他的字画得以远播,前来求索字画的人也络绎不绝。不过,即便他“年年画竹买清风”,却依然囊中羞涩,因为“大都付与酒家翁” 。卖画得了碎银几两,他便忙不迭地呼朋唤友,去酒肆歌场放怀畅饮,吟诗作对,挥毫泼墨。当然,这种苦中作乐的生活,郑板桥也欣然自喜,因为它随性,且有趣。

在郑板桥七十岁生日的时候,朋友为他画了一幅画像,他执笔提了一首诗,“老夫七十满头白,抛却乌纱更便服。同人为我祝千秋,勿学板桥烂兰竹。”奔波大半生,郑板桥遍尝酸甜苦辣,看透世态炎凉,日子虽庸常,却已多了诗意,多了真趣。乾隆三十年(1765)十二月十二日末时,郑板桥在兴化老家去世,享年73岁。 至此,“卖画扬州”传奇终究成了时代绝唱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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